第一章 这样的男孩,独属于她-《霍律师,我愿意》


    第(2/3)页

    苏予说:“你是这个账号的主人吧?你知道这个账号的粉丝不多,才会斩钉截铁地说苏晟不可能关注这个账号。不过,阿晟是悄悄关注你的。”

    被悄悄关注的人,并不会知道她被关注了。

    温遥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账号是我的,这有什么问题吗?苏晟是我这学期公选课的学生。”

    “那天晚上,苏晟是不是去找你了?”

    温遥觉得好笑,扬了扬眉:“晚上?我晚上和一个男学生见面做什么?”

    苏予抿唇:“苏晟那天晚上出去了,却不肯说去了哪里,温老师如果知道……”

    “我不知道。”

    霍燃看着温遥额角淡淡的瘀痕,忽然问:“温老师和丈夫关系不好?”

    温遥:“不好,也不坏,就像这座城市大部分的夫妻一样,难免会有吵架的时候。”

    苏予:“温老师在微博上说的一死……”

    “一死?”温遥笑了,“那句话摘自海子的遗书,我是中文系老师,有摘抄的习惯,不奇怪吧?”

    霍燃忽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温老师很擅长切兔子苹果?”

    “这个重要吗?”温遥的耐性似乎耗尽了,她看了一下手表,“抱歉,我还要上课。”

    苏予急道:“温老师,苏晟现在被羁押着,过几天就要庭审,如果他没有不在场证明,就要为他根本没做过的事情付出惨痛的代价,如果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温遥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转身就走。

    苏予刚想追上去,手却被霍燃抓住了,她顺着霍燃的目光看了过去。

    不远处站立着一个男人,西装革履,英俊白皙,气质斯文,他看到温遥就走了过去。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男人看了霍燃一眼,笑容温和地点了点头,然后揽过温遥的肩膀,两人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

    男人斯文优雅,是温遥的丈夫,同样是这个学校的老师。

    回去的路上,苏予还在看温遥的资料。温遥的丈夫是一名数学讲师,年轻有为,似乎还挺受学生欢迎的,苏晟和谢岁星都上过他的课,谢岁星还是他之前的助教。

    案情仿佛进入了一个死胡同,可是明天就要开庭了。

    苏予拧了拧眉,看向霍燃。

    霍燃神色冷静,眉眼清俊,看不出什么情绪。过了许久,他才说:“会没事的。”

    “霍律师,你今天还是要做无罪辩护吗?”

    “霍律师,你有发现新的证据吗?”

    “霍律师,对于这场官司,你有多大的把握?”

    霍燃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这一场庭审不公开,媒体记者被拦在了外面。苏予穿着修身的西装套裙,拉着行李箱,跟在他身后。她把庭审需要的资料给了霍燃后,从另一扇门绕了进去,坐在了旁听席上。

    执行法警先进入巡庭。

    霍燃站在门外等待书记员通知,穿着检察官制服的男人站在霍燃的身边。秦誉身形颀长,他用修长的手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抿了抿唇:“霍律师,与其做无罪辩护,不如想想怎么帮你的被告争取减刑。对于这种证据确凿却又不肯认罪的嫌疑犯,法庭只会重判。”

    “嗬。”

    霍燃没看他,低声嗤笑:“秦检……”

    法庭内却传来了书记员的声音:“请公诉人、辩护人入庭。”

    霍燃不再说什么,推开了门,一身纯黑的修身西装,衬得他的身姿越发俊秀。

    没过一会儿,苏晟被法警押了进来,或许是被关押了这么多天,他的脸色有些差。

    苏晟坐在霍燃旁边的被告监椅上,法警替他解除了手铐。

    法官敲下法槌,核实了案情基本信息后,检察官站了起来,开始宣读起诉书。

    苏晟紧紧地攥着手指。

    起诉书宣读完毕,审判长看向苏晟:“被告人苏晟,你对起诉书指控的犯罪事实与罪名有没有意见?”

    苏晟看了一眼坐在旁听席上的苏予,只觉得胸口胀得疼,眼眶也是火辣辣的。他咬紧了牙根:“有,我没有杀人。”

    他话音刚落,旁听席上一阵喧哗。

    谢岁星的母亲猛地站了起来,她瘦得厉害,鬓角的发丝全白了,眼里也布满了血丝。

    她几乎崩溃:“杀人犯,你撒谎!你要给星星偿命,星星以前那么喜欢你,你却杀死了她星星……你还不认罪!你要让星星死不瞑目……我要跟你拼命!”

    她说着,身体却像破败的风筝一样摇摇欲坠。旁边的女孩连忙扶住了她:“大伯母!”

    苏予鼻子一酸,眼眶发热。

    审判长用力地敲了几下法槌,大声道:“肃静!”他看向秦誉,“下面由公诉人就起诉书指控被告人苏晟故意杀人的犯罪事实,对被告人进行发问。”

    秦誉抬眸,对上了霍燃的视线,好一会儿才将视线落在苏晟的身上:“苏晟,案发当天凌晨十二点到两点,你在做什么?”

    苏晟:“凌晨十二点左右,我因事出门,一直到一点半左右,我才回到公寓。因为暴雨停电,我什么都看不见,但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又踩到了水果刀,就打开手机手电筒,捡起了刀,然后就看到岁星满身是血地躺在地板上……”

    秦誉:“凌晨十二点,你出门去了哪里?”

    苏晟心一紧,两腮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秦誉继续问:“有没有证人?”

    苏晟沉默。

    秦誉:“你是开车出门的吗?下那么大的雨……”

    苏晟还没回答,霍燃冷冽的嗓音响起:“反对,公诉人正在诱导被告人。”

    审判长:“反对有效,请公诉人注意发问方式。”

    秦誉笑了一下:“好,那请问被告人,案发当晚,你采用了哪种方式出门?”

    “步行。”

    秦誉:“下那么大的雨,按照常理来说,一般人都会选择开车,为什么你选择步行?”

    “因为去的地方很近。”

    秦誉进一步逼问:“你去了哪里?”

    苏晟沉默了。

    “你吸大麻吗?”

    “不吸。”

    “那为什么从你的公寓里搜出了大麻?”

    苏晟又沉默了,两腮动了又动,最终还是归于平静。

    秦誉直接笑了:“被告人,也就是说你说不出案发时你在哪里,也没有证人,连出门的方式也存疑。你声称自己不吸毒,家里却藏有大麻,难道是买卖毒品?”

    秦誉在霍燃说出“反对”之前,迅速道:“审判长,我的提问暂时结束。”

    审判长看向霍燃:“辩护人是否要对被告人进行发问?”

    霍燃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叩了叩,淡淡道:“是。”

    霍燃挑眉:“在案发之前,你用过那把水果刀吗?”

    苏晟说:“用过,当天刚切完苹果。”

    “你切完苹果之后,清洗过吗?”

    苏晟顿了一下,抿唇:“没有,我没有洗餐具的习惯。”

    秦誉冷笑一声:“审判长,这个问题与本案无关。”

    审判长还未说话,霍燃就道:“审判长,我的提问暂时结束。”

    秦誉愣怔了一下,他没想到霍燃只提问了这两个问题。

    苏予神色微微一震,而苏晟动了一下苍白的唇,闭上了眼。

    秦誉先提交了证据。

    第一组证据是现场勘验笔录、照片、现场示意图和提取痕迹记录物品登记表,他说:“第一现场就在苏晟的公寓里,公寓没有被强行破入的痕迹。”

    法警将证据向霍燃这边出示。

    第二组是被害人尸体检验报告:“通过检验报告可以看出被害人是被水果刀捅死的。”

    第三组是作案时使用的一把水果刀以及遗传关系鉴定。

    “通过鉴定,可以知道刀上的血迹大多数为死者谢岁星所留,部分是苏晟所留,而刀上只有苏晟一人的指纹。”

    第四组则是在苏晟的公寓搜出的大麻照片。

    他什么都没有解释,却比解释更有用,所有人都自觉脑补了缘由——谢岁星意外撞破他吸毒,他为了隐瞒,干脆杀害了她。

    第五组则是苏晟的笔录。

    “被告人说自己不在场,却举不出任何的不在场证据,也就是说他没有不在场证明。”

    苏晟看到那些证据,眼前仿佛重现了那个晚上的画面,惨白的脸、浓稠的血迹、猩红的一切。

    审判长问他有没有想说的,他咬紧牙:“不是我,不是我……”

    秦誉冷笑。

    “苏晟,冷静。”霍燃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带着令人镇定的力量。

    他转而回答审判长的询问:“辩护方对证据没有意见,但对检方试图证明的内容有异议。在被告人的笔录里,他曾提到他在踩到水果刀之后,捡起了水果刀,又割伤了手,更何况这把水果刀是被告人家中常用物,所以刀上有他的指纹和血迹只能证明他碰过这把刀,而被告人碰过自己家中常用的刀,并不奇怪。”

    秦誉:“但是刀上只有他的指纹。”

    霍燃:“或许凶手清理过现场痕迹,被告人是在案发后从地上捡起了水果刀,自然会留下指纹。”

    秦誉被霍燃的胡说八道气得胸口一噎,他请了两个证人出庭。

    一个是住在苏晟楼上的退休老教师:“我听到了楼下的争吵声,以为是普通争吵,就没起来看。我因为半夜习惯性上厕所,上完厕所就顺便往窗外望去,正好看到一个人影从公寓大楼里冲了出去,看背影像是楼下的租户。”

    秦誉只问了一个问题:“你所看到的那个人,现在法庭上吗?”

    老教师看向苏晟,说:“是他。”

    秦誉的唇畔扬起浅浅的弧度:“检方讯问结束。”

    霍燃盯着老教师:“当时下着暴雨,视线怎么样?”

    老教师迟疑了一下:“当时很晚了,天色暗,雨也下得很大,看不太清楚。不过我的确看到一个年轻人出去了,穿一身黑,我们这栋楼只有他这个年轻小伙子,而且那么晚,下大暴雨,谁会出去啊?”

    “你上厕所的时间大概是几点?一点半前,还是一点半后?”

    苏晟的口供里说他是在一点半左右回到家,发现了凶案之后,立马又出门找姐姐苏予了,如果他说的是实话,也就是他再次出门的时间绝对超过一点半了。

    秦誉冷笑:“反对,辩护人诱导性提问。”

    审判长:“反对无效,请辩护人继续发问。”

    霍燃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只是缓缓道:“你刚刚说你习惯性上厕所,也就是你养成了固定时间上厕所的习惯。”

    老教师想了一会儿,说:“肯定是一点半后,我一般会在两点左右上厕所。”

    霍燃眉心一跳,敛了眸,脸色却异常平静,每个字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确定是在两点吗?”

    “是。”

    秦誉眼皮也重重一跳。

    第二个证人是负责此次痕迹检验的警察。

    秦誉说:“请你如实将本次痕迹检验结果告诉法庭。”

    警察:“公寓的门没有工具强行破入的痕迹,公寓内的足迹(血印)也只有被告人一人痕迹,水果刀上也只有被告人一人留下的指纹,但刀上有被告人和被害人两人的血迹。”

    霍燃依旧面无表情:“确定水果刀上只有被告人一人的指纹?”

    警察开口:“是。”

    “没有其他人的指纹?”

    警察很确定:“是的。”

    霍燃坐了回去,敛眸,遮去了眼里的情绪:“辩护方发问完毕。”

    审判到了现在,几乎没有多大进展,苏晟指纹确凿、无法排除不在场可能。

    一直陪在谢岁星妈妈身边的女孩子松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跟她说:“大伯母,别担心,秦检察官说了,他一定会将杀人犯送进监狱的,这个杀人犯一定会被判刑的,其律师没办法帮其摆脱这么多指证。”

    苏予的心脏缩了一下。

    苏予望了过去,正好对上谢岁星妈妈充满憎恶和仇恨的眼神,她的眼角还挂着眼泪,眼里却写满了愤怒的指责——你这个杀人犯的帮凶,你为杀人犯脱罪。

    苏予收回视线,紧紧地攥起手指。

    霍燃黑亮的眼眸正盯着她,她的情绪慢慢地平静下来。

    现在所有人都指责苏晟是杀人犯,他最需要的就是,他的律师、他的亲人相信他,并且站在他这边,而且……

    苏予抬眸,看着霍燃。

    坐在辩护人席位上的他,背脊挺直得像一棵树,轮廓深刻分明,线条利落,瞳仁是毫无杂质的黑。他侧过脸,视线落在法官身上,开始举证。

    她想,她应该相信霍燃的,他说没事,就会没事。

    辩护律师能拿到的证据有限,一般只从警方和检方手上的证据里挑选。

    霍燃也不例外,他的第一份证据是苏晟和苏予的笔录。

    霍燃的嗓音干净低沉,略显冷冽:“被告人在笔录中提到,他凌晨两点左右,到了他姐姐苏予家,苏予的笔录中也证实了她起床要去开门的时间是凌晨两点零五分。而被告人从他的公寓开车到苏予家需要二十分钟,何况大雨会延长路上花费的时间,也就是说他最晚得在凌晨一点四十分左右离开公寓楼。而刚才的证人沈余教授,是在两点左右看到疑似被告人的人从公寓楼里出去,这在时间上并不符合。”

    他顿了一下,第二份证据是一段监控录像——苏予公寓电梯里的监控。

    苏晟进入电梯,浑身湿透了,右手不停地滴着血水,监控右上角的时间被用红圈圈出。

    凌晨两点零三分。

    霍燃道:“所以,证人看到的人并非苏晟。而证人方才说,被告人所居住的公寓只有他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证人所看到的要么因为大雨、视线模糊,产生错觉,要么就是真正的凶手,是一个年轻人。”

    第三份证据是苏晟在被捕当天的尿检结果和一份毒品尿检阳性时限表。

    霍燃淡声解释:“被告人的尿检结果为阴性,大麻用药后尿检阳性时限为两小时到五十六小时,也就是被告人在检测前的五十六小时内没有吸毒。”也就不存在人为猜测的杀人动机——因为被撞破吸毒而起意杀人。

    第四份证据是苏晟和“遥遥”的微信记录,由警方提供的。

    霍燃看着法警将书证出示在苏晟的面前,清晰地看到苏晟的表情猛地一变。他转过头,看着霍燃,眼里有不安、慌乱、狼狈,还有惊恐,苍白的嘴唇颤抖着。

    截图里的内容是——

    苏晟:“早上阿姨过来搞卫生,还买了苹果,我想吃你切的兔子苹果。”

    遥遥隔了很久才回复:“好,我等会儿过来。”

    然后就是截图的最后一句,隔了三个小时,苏晟说:“兔子苹果更可爱了,今天很开心!”

    他还发了兔子苹果在茶几上的照片。

    最后一份证据是案发后,警方在苏晟的公寓拍下的照片。凌乱的茶几上摆着一个盘子,兔子苹果已经不见了,但还有果皮残核在盘子里。

    霍燃:“从第四份证据中,我们可以知道,这个叫‘遥遥’的人,在事发的当天早上去过被告人的公寓,并且用那把水果刀切了兔子苹果。在案发之后警方拍摄的照片里可以看到,被告人当天吃完苹果,并没有清洗盘子,自然也不会洗水果刀。而被告人在第一轮讯问中也说过他没洗过水果刀,也就是说,本来那把刀上应该还有‘遥遥’的指纹,但现在只检测出被告人一人的指纹。如果是被告人在案发后试图擦拭,抹掉痕迹,那刀上什么指纹都不会留下,或不会留下这么多枚清晰的只属于苏晟的指纹,所以刀上的指纹明显更符合被告人所说——他回家踩到水果刀,捡起来的同时,留下了指纹。”

    苏予松开了紧紧攥着的手指。

    审判长问秦誉:“公诉方对证据有意见吗?”

    秦誉绷紧了两腮,脸色有些差,语气沉了下来:“有,辩护人对证据所证明的结论进行无端猜测,是对被告人行为的随意猜测,不具有可信性。”

    霍燃的证人是负责苏晟公寓的清洁阿姨。

    霍燃问她:“你平时具体负责哪些工作?频率如何?”

    清洁阿姨:“我每天早上八点打扫卫生,清洗碗筷、拖地、换洗被子等。”

    “也就是你只有每天早上八点会到被告人的公寓?”

    “是的。”

    “你需要做饭吗?”

    秦誉眯了眯眼眸:“反对,这个问题与本案无关。”

    霍燃语气冷静:“审判长,这个问题很重要。”

    审判长:“反对无效,辩护人继续发问。”

    “不需要,阿晟一般在外面吃或者叫外卖,我只需要在第二天早上,负责把他昨天用过的碗筷进行清洗。”

    “苏晟有洗餐具的习惯吗?”

    “没有,他用完之后会留着,等我第二天去清洗。”

    所以,苏晟的确没在吃完苹果后清洗水果刀,擦去“遥遥”的痕迹。

    秦誉的心跳很快,他目光凌厉,站了起来:“反对……”

    他的话还没说完,霍燃就转头看他,眼眸仿佛黑玉,睫毛似是鸦羽:“目击证人所见到的人在逻辑上不可能是被告人,在目前已知的人都未清理过刀的情况下,刀上的指纹只有被告人一人的,而缺少了同样碰过刀的‘遥遥’的,也就是说指纹证据存疑。”

    这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假定苏晟的确杀人,他在杀人后,为掩盖痕迹,擦了指纹,但这样要么擦干净了,什么指纹都没留下,要么留下一两枚遗漏指纹,而不会有现在这么多枚指纹;第二种可能就是苏晟的确不在家,有第三人闯入,杀了谢岁星,擦干净了指纹,而苏晟回去,意外拿起了水果刀,重新印上指纹。

    第二种可能,听来就让人感觉荒谬。

    如果苏晟不在家,谢岁星怎么会跑到他家里?第三人又为何进入苏晟家?还在苏晟的公寓里杀了人?

    旁听席上一片哗然,有人唏嘘,有人不敢相信,更多的人是愤怒。

    谢岁星的妈妈彻底崩溃,叫破了嗓音,撕心裂肺地喊:“你们这些吃人血馒头的律师!不得好死!”

    秦誉攥紧了拳头,想要说什么。

    审判长紧紧地皱起眉头,敲下法槌:“禁止喧哗!”法警上前站在了旁听席前,防止亲友团暴乱。

    审判长绷着脸:“先休庭,公诉人、辩护人请到庭前会议室。”

    会议室里,审判长坐了下去。

    秦誉的脸色不好,他冷着脸,扯了扯领子:“审判长,辩护人的证据缺少了‘遥遥’的证词,‘遥遥’是否真的碰过刀,还是未知数。”

    霍燃认真道:“审判长,我向法院申请新证人‘遥遥’温遥出庭,她是b大的老师。”

    秦誉冷笑着反驳:“就算她真的碰了刀,苏晟中途没洗过刀、没擦过指纹,就算指纹是他最后握着留下的,那你的意思是还有第三人存在?他才是真正的凶手?”秦誉冷嘲热讽,“先要无痕迹地闯进苏晟的公寓杀人,然后再清理刀上留下的指纹,最后还给你的被告人留下大麻?然后你的被告人很无辜,一回去就意外地拿起水果刀,重新印上指纹?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霍律师。”

    霍燃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满是讥讽:“那是你和警方的工作,不是我的,我只负责提出合理质疑,排除不合理证据,找出我的当事人无罪和轻罪的可能性。”

    “审判长,现场没有第三人的痕迹!指纹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苏晟最后清理指纹痕迹,却不小心留下……”

    “最后的指纹是四枚,清晰的,是握住的,并不是不小心留下的……”

    审判长被两人吵得头疼,吼了一声:“好了,安静!”

    霍燃:“抱歉。”

    秦誉深呼吸,也道歉了:“抱歉。”

    审判长说:“今天先休庭,明天接着开庭,我同意辩护人申请新证人……”

    秦誉有些急:“审判长……”

    审判长已经不想再听了,声音不耐烦地拍板:“就这样,出去吧,明天早上九点,不要迟到。”

    法院走廊的尽头,苏予正坐在长椅上,窗外的阳光投射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她目光直直地盯着面前的资料。

    霍燃虽然提出了质疑,反驳了证据,但要真正让苏晟无罪释放,还是只能找出他的不在场证明。

    目前来看,“遥遥”肯定是温遥了。但那个老教授在凌晨两点左右看到的人,到底是谁?

    按照霍燃的分析,在苏晟出去的那段时间内,凶手杀死了谢岁星,却不小心在水果刀上留下指纹,所以干脆擦去了刀上所有的指纹。苏晟回来后,捡起刀的同时留下了指纹,却因此成了犯罪嫌疑人。那是不是说明,凶手并不是有备而来?凶手没带刀,连杀人凶器都是在现场拿的?但凶手又清理了指纹……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这起命案会发生在苏晟的公寓里?

    客厅的确是第一案发现场,可他们怎么进去苏晟的公寓的?

    苏予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假想的画面闪现着——那个凶手进了谢岁星的公寓,谢岁星很害怕,所以就想向对面的苏晟求助。她跑了过去,凶手在后面紧紧地追着……此时的苏晟早已急匆匆地出门了,家里没有人……谢岁星怎么进去的?会不会苏晟在匆忙出门的情况下没锁紧门,然后谢岁星跑了进去,却发现没人在,求助无门,她只能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却被对方夺了过来,捅了下去……

    苏予还在走神,眼前的光忽然被一道黑影遮住。

    霍燃声音沉沉:“发什么呆?”

    苏予抬眸,他正看着她,深邃的眼神里是她小小的倒影。他说:“走吧。”

    苏予站起来:“去哪里?”

    霍燃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吃饭。”

    苏予跟在他的身后,目光往前看去。

    秦誉正站在拐角处,面无表情,目光落在苏予的身上,英俊的眉目间含着一丝冷意和凌厉。

    霍燃唇畔有了一抹笑,瞳仁漆黑如墨,脚步未停。

    秦誉一直没开口,直到和苏予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才压低了嗓音说道:“苏予,你这是在帮你弟弟脱罪。现在所有的证据都足以证明你弟弟做错了事情,他应该受到法律的惩治,罪犯就应该进监狱。霍燃作为刑事律师,根本没有道德感……你曾经是检察官,应该知道,这些辩护律师为了脱罪都是不择手段的……刚刚,谢岁星的母亲在庭审结束后气晕了过去。苏晟杀死了谢岁星,现在你们还反咬谢岁星一口……”

    苏予闻言,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停下了脚步。

    她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去看霍燃的脸。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冷淡,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即便秦誉攻击他没有道德。

    苏予抿了抿唇,只是轻声说:“苏晟是无辜的,他没有杀人……”

    秦誉嗤笑:“法庭是靠证据定罪的,霍燃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苏晟的无辜,他就是在替杀人犯狡辩,为了钱不择手段……”

    他的语调微扬,不过在看到苏予白皙的脸时,语气还是软了些许:“阿予,如果你劝苏晟认罪,只要他肯悔改,我会想办法让法官从轻量刑的。不过他如果还是现在这样,拒不认罪,我会建议法庭从重量刑。”

    苏予沉默不语,睫毛轻轻颤动着。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秦誉,我曾做错过事情,错在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觉。一个人品低劣的人,未必就一定是杀人的人;被公众认定为凶手的人,也不一定就是杀人犯。”

    苏予吸了吸鼻子,抬起眼眸:“杀人犯的确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但苏晟不是罪犯,他还存在无罪的可能。”她顿了一下,眼睛澄澈如水,“如果……如果苏晟经过公正的审判程序,仍被判定为杀人犯,至少,霍燃已经尽力保障了他的合法权益,霍燃并不是为了钱在颠倒黑白。辩护是法律赋予每个律师的权利,霍燃遵守职业道德,热爱法律,不带偏见,是一个很优秀的律师。”

    苏予的话音落下,空气有了一瞬间的凝固,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霍燃愣怔了一下,然后勾起嘴角,没忍住笑了一声,漆黑的眼里漾开笑意。

    这一大锅“苏式鸡汤”,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苏予一点都没变,认真、执着,还……可爱,像是永远天真,又永远让人心动。

    秦誉蹙着眉头,觉得好笑又好气:“苏予,你知不知道霍燃帮多少罪犯逃脱了法律制裁?让多少受害者的正义无法伸张?”

    霍燃早已经听得不耐烦了,不等苏予再说什么,他迈开长腿,声音传来:“苏予,我们该离开了。”

    苏予最后看了秦誉一眼,收回视线,紧紧地跟在了霍燃身后。

    到了霍燃车上,苏予问:“我们再去找温遥吗?或许她知道这个案子的真相。”

    霍燃启动了汽车,神色依旧冷静沉着。

    他瞥了苏予一眼,勾了一下嘴角,淡淡道:“苏予,真相的确存在,但律师没办法知道,找出真相也不属于律师的责任,我们不负责查案。”

    苏予眨了眨眼睛:“那我们去做什么?”

    霍燃笑:“先去吃饭。”

    苏予:“哦。”

    车子缓缓启动,车内一下安静下来。

    苏予侧眸,微微仰头,忽然对上了霍燃的目光。这双眼睛和她的记忆里的那双眼睛一样,都是这样干净,只是现在这双眼睛里多了疏离。

    路口的红灯还在计时,霍燃仍旧注视着她,原本宽敞的车厢倏然变得拥挤起来。

    苏予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划破了凝滞的空气。苏予松了一口气,低头去找手机。她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瞬间,手指微顿,突然有些心虚地背过霍燃,很快接通了电话。

    “喂。”她低低地道。

    霍燃没有说话,收回视线,眼里浅浅的笑意缓缓消散,下颌的线条在光线下透出一丝冷峻。

    车厢里的温度又渐渐冷了下来。

    他知道打电话给苏予的人是谁。

    陈言则,苏家认可的人,可以名正言顺拥有苏予的人。

    那头的陈言则声音温润:“阿予,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苏予下意识压低了嗓音:“刚刚下庭。”

    “抱歉,公司突然出了事情,阿晟出庭我也没能陪在你的身边。”

    “没关系。”苏予垂下眼,笑道,“阿晟会没事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陈言则让苏予给他分享一下她所在的位置。

    苏予说:“好。”

    苏予挂断电话,车内两人又是一路沉默。最后,车子停在一栋大厦前,苏予下了车,霍燃让她先去餐厅,前台引着她到了一间包厢。

    苏予推门进去,才发现包厢里还有一个人。

    一个少年正窝在沙发上,低头打着手游,听到声音,头都没抬。直到一盘游戏结束,他才抬头扬了扬眉,与苏予打招呼:“你好。”

    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皮肤白皙。

    苏予笑了笑:“你好。”

    过了一会儿,霍燃和另外一个女孩一同走了进来。女孩看起来像一个大学生,穿着背带裤,扎着苹果头,眼睛又黑又圆。

    她跟苏予打了招呼后,就跑到那个少年旁边看了看,然后毫不留情地开启了嘲讽模式:“陆浸,你这小学生还是快别打游戏了,分都快掉光了,只会当人民币玩家……男人不能怂,正面怼啊!”

    陆浸结束一局游戏,成功掉了等级,他气得要发疯,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恨不得狠狠地踹沙发几脚,快要吐血:“祖宗,我求你了,让我安安静静打一会儿游戏不好吗?”

    女孩指了一下他的手机屏幕,无辜道:“你的技术太烂,被人举报了。”

    陆浸一看,怒道:“谁敢举报人民币玩家?”

    霍燃失笑,点好了菜,说:“要吃饭了。”他朝着两人扬了扬下巴,简单地对苏予介绍道,“陆浸、简颜羡,自由记者。”

    大概是因为输了游戏,陆浸的心情不是很好,简单道:“陆浸,你好。”

    简颜羡的话就多了,她笑容甜甜的,道:“小姐姐好,我是简颜羡,自由记者,也可以说是线人,反正就是卖消息的,偶尔跑跑外快,替燃哥查消息。”

    苏予笑道:“你们好,我是苏予。”

    “苏予?就是你甩了燃哥?”陆浸闻言,忽然插话,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感慨道,“女英雄啊!”

    苏予有些不自在,她不喜欢别人提起她和霍燃分手的事情。

    偏偏霍燃靠在椅背上,在灯光下,神情自如。半晌后,他才说:“你帮我查一下苏晟的老师温遥和她的丈夫,截止时间是今天晚上十二点前。”

    陆浸打了个响指:“没问题。”

    苏予这才知道,给霍燃查消息的人,就是自己面前这两位。

    服务员陆陆续续上菜了。

    简颜羡说:“小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陆浸合作吗?”

    陆浸冷冷地道:“因为某人不会开车呗,科目二连续挂五次了,即将迎来第六次。”

    简颜羡喊冤:“是那个教练太凶了,我被骂得都快怀疑人生了,所以才过不了。”她看着苏予,“小姐姐,你学车的时候遇到过这种教练吗?”

    苏予摇摇头,认真道:“没有。”

    简颜羡惊讶,转念一想:“不过,我听说教练要么喜欢骂人,要么喜欢动手动脚,那个教练会吗?”

    苏予:“……”

    她想了想,突然反驳不了。

    简颜羡生气了:“还真动手动脚啊?我去剁了他的咸猪手!说,是哪个驾校,哪个教练?”

    她的学车教练是霍燃啊。

    苏予脑子里浮现出霍燃的名字的刹那,霍燃也抬起了眼眸,平平淡淡地说道:“是我。”他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背靠在椅背上,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一时间没人说话。

    简颜羡愣了愣,陆浸也愣了,最主要的是,苏予沉默了下来。她垂着眼,眼睫在眼睛下落下浅浅的阴影,遮住了她眼里的情绪。

    偏偏她眼角有一颗痣,在暖色的灯光下,显出了难以言说的楚楚可怜。她的脖颈修长白皙,露出来的那一点点皮肤,白得晃眼。

    简颜羡、陆浸默默地对视一眼,不由自主地想,燃哥可真是一个禽兽啊。

    霍燃垂下头,微抿薄唇。

    明明她才是主动离开的人,却像他才是负心汉一般。

    从小到大,苏予的方向感都不太好,她也一直没有学车的必要,所以拖到大二才去学车。她知道很多教练都喜欢骂学员,可她也听说有些驾校开设了皇室贵族班,虽然价格是普通班的三倍,但是教练年轻帅气、一对一教学,最重要的是温柔不骂人,包你过。

    苏予不缺钱,毫不犹豫地报名了。

    报完名的第二天,她就在教室里看到了霍燃。霍燃慢悠悠地堵住了她:“听说,你要学车?”

    苏予没理他。

    他倒没纠缠,笑了一下,暧昧地说:“今天先放过你。”

    苏予轻轻松松考过科目一后,负责人热情地迎她进驾校:“您是我们驾校的皇室贵族会员,我校特别照顾您,给您安排了两个教练。”

    苏予抬眸,就怔在了原地。

    那人站在一辆驾校车旁边,个子很高,简简单单的白衣黑裤,倚着车门。大约是因为热,他的黑发有些湿,却显得瞳仁越发黑,折射着浅浅的光。

    他修长的指间夹着烟,猩红的光明明灭灭。看到苏予,他把烟咬在了唇间。

    负责人喊道:“阿燃,来顾客了!”

    苏予:“……”

    负责人说:“你看到阿燃后面那个教练了吗?那个是主教练,你可以叫他许教练,四十岁,有二十年安全驾龄,妥妥的。而前面那个男生,是你的副教练。”

    说是副教练,但大部分时间在教她开车的是霍燃。

    苏予紧张地摸着方向盘,在思考她是不是应该换一个驾校。这个驾校的皇室贵族班就这个待遇吗?霍燃不还是一个学生吗?他哪来的教练证?驾龄都没满五年吧?

    霍燃像是能够猜到她的想法一般,懒洋洋道:“敢换驾校,你就试试看。”他压低了嗓音,俯身靠近她,“我拿到证才三年,但是驾龄早就不止了。这是我朋友开的驾校,我让他特意安排我教你开车,我特别喜欢教你开车,许教练会在一旁看着、指导。”

    苏予有些震惊,然而憋了好半天,只说:“你会骂人吗?”

    她这是接受他做教练了?

    霍燃:“会。”

    苏予抿唇:“那我不要你。”

    霍燃慢悠悠道:“但我不会骂我喜欢的人。”

    苏予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回过头,觉得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浑身发烫,白如玉的耳垂一点点泛红。

    苏予握紧了方向盘,慢吞吞地说:“你要是骂人,我就投诉你。”

    结果,在整个学车的过程中,霍燃还真的没骂过她。

    她一紧张,把油门当刹车踩,整辆车撞上停车库的墙,所幸人没事。霍燃一脚踩完刹车,还笑眯眯地鼓励她:“您开得不错,墙没倒。”

    霍燃说:“你打转向灯。”

    她却不小心打了前灯。

    霍燃弯了弯眼睛,黑眸如墨,温柔道:“请您再打一次转向灯。”

    科目二考试,她还没倒车入库,就扣完了考试所有的分。霍燃竖起了大拇指:“加油,别气馁,失败是成功之母,您这么棒,下次一定能过的。”

    苏予受不了了,瞪着他,两只眼睛水汪汪的,两腮气呼呼地鼓起。

    霍燃被逗笑了:“你还要不要贵族服务了?”

    苏予重新预约了一次考试,霍燃换了一种方式教她。她正垂眸看方向盘旁边的按钮,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贴了过来。
    第(2/3)页